从白色的病房之中醒来的时候，已经是一天之后了。
潘杰看向旁边的位置，李筱菡也安静地躺在那里，一句话都没有说。不过能看得出来她很安心，这也让潘杰的心里获得富足感。
他的妻子也站在外面等待着他，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。得知他已经醒来了之后，国防部的人员们赶紧冲了过来，并且在他的病床前站成一排。
“看来还真的不是送我去死的？”
丽丝摇了摇头，“怎么可能呢？你是我们这个国家的栋梁，绝不会让你死在那种地方。”
她将一枚闪亮的勋章放在他和李筱菡的面前。
“这是你们应该拥有的。”
那是全世界士兵们所能够拥有的最高奖赏，是陆航梦寐以求所获得的成就。
——人类勋章。
那些在人类历史上做出过杰出贡献的人才能够拥有的东西，因为取得难度非常大，甚至十年都不曾有一个人获得过，而获得过的人可能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。
上一次颁发人类勋章的时候，是李筱菡开发出完全沉浸系统的时候。
“我这……应该不是什么梦境吧？毕竟调整不出菜单什么的。”
“当然不是，你还活着，你的所有幸存队友都接受了我们最棒的医疗。”丽丝微笑着安慰他说，“其实直到目前为止，我们的危机还没有解除。”
“等等……没有解除吗？”
潘杰有些惊讶地说，在所有的系统已经彻底上线的时候，居然还有人妄图对抗这座城市？
“李筱菡博士已经为我们取回了对于系统的完全控制权。目前，我方部队已经在试图夺回电力重镇奥威尔，那里是水电和风电的理想开发场所。但对方仍在抵抗，但我们终究会将恐怖分子完全清剿，请不用担心。”
可潘杰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，有些事情很蹊跷。比如在他去救援那个城市的时候，对方对他进行的火力攻击，用的全是制式装备……而这次对方如果不是用的杂牌和旧式装备的话，潘杰肯定活不到这一刻。
试想一下，他们只有十来个人，而对方有成百上千人，只要混用了10%的制式装备，自己早就已经全灭了。
这很奇怪不是吗，明明之前能够找到制式装备，却在这种大规模攻击之中用普通的装备，这到底是为什么啊！？
也不能排除国防部里有内鬼，什么可能都不能排除。
“我想要为国家做更多的事。”潘杰认真地说，这句话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真话，“我就明说了，我希望能够统领先头部队，为我死去的战友报仇。”
他知道世事无常，战友的死去是没办法的事。但他更加想要知道真相，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站在正确的一边。
潘杰感觉自己像是一位恐怖的独裁者，在战场上杀戮敌人，取得胜利。有句老话叫“吾心吾行澄如明镜，所作所为皆为正义。”，用来讽刺那些自己认为自己是正确的，并且一意孤行的人。
至少潘杰自认为自己不是这样的人，他不断地想要理解恐怖分子的想法，理解他们，劝服他们，甚至被他们劝服。他经历过那个“没有正义”的时代，所以“站在正确的一方”对自己来说尤为重要。
这是空洞的理想主义，可对他来说又是必须的。
但他不能够理解对方的想法，不能够理解对方这样做的缘由。
为什么对方会前后装备不一致？
为什么在军力差距如此巨大的时候依然不去撤退？
为什么自己明明按照法律行事，没有洗脑民众也没有统治他们，对方依然想要来“拯救”他？
他只是……没办法理解，在不能理解的时候，他就只能选择去歼灭那些危害他生活的人了，他别无选择。
更何况他处于守护法律的这一边，他也同样相信守护着法律就能够带来更好的世界。
不管怎么说，守护生命总是没错的。敌人来攻击他们，他们是防御的一边，没有任何的问题。
“谢谢你们今天的前来。”
潘杰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任何事情。他们种族隔离了吗？他们宣扬歧视性政策了吗？没有任何值得别人反抗的点。
他通读了各种各样的历史，试图去找到答案。
“我感到受宠若惊。”
“谢谢您的无私奉献。”
“这应该要去感谢李筱菡博士，是她拯救了这个城市。”
“当然。”
她也醒过来了，而自己的妻子和儿女也过来感谢拥抱着他自己。然而不知道为什么，潘杰的心中总有一种空洞的感情，没有办法被任何东西所填补。
白色的医院大楼中拥有着丰富的自动化设备，潘杰只是在那之中走动，并且将这一切全部都尽收眼底。
这里，就是他二十年前想象之中的未来世界。
平静，安逸，而且完全没有洗脑的部分。潘杰很确定这一点，因为如果有的话，他就是洗别人脑的那些人——真的发生那种事，他会第一个站起来抗争的。
“怎么？你还没有离开呢？”
李筱菡穿着病号服，缓慢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。
“恭喜升职，李筱菡博士。”
现在的李筱菡已经荣升上将了，并且就任科学发展与技术部部长。
“您觉得如何？这个城市里的人，都没有遭到暴徒们的杀戮与迫害，依然活跃在这个世界上。”
“太好了，不是吗？”
李筱菡似乎感到有些伤感，潘杰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，她正盯着这灰蒙蒙的天空。
“没办法，武器嘛。”潘杰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，“没关系的哦，过几天就没关系了。我们现在的空气非常清澈，因为高污染的企业都被关停了，人们的活动也大幅度减少了。”
“嗯，但我怀疑对方不会那么善罢甘休。只要看过那种样子的狂人，就——”
“你觉得奇怪吗？”
“哎？”
“请放心，我随身带着防窃听装置呢。”潘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干扰器，“您可以放心说话。”
“我觉得很奇怪，肯定有事情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。我不认为国防部的这些人在欺骗我们，同样我也不认为敌人是一群毫无理由的暴徒。”
“关键在于——”
潘杰闭上了眼睛，说出了他们两人都非常非常想要知道的，这件事的完全真相。
“——理由是什么？”
两个人相互对望了一眼，这种想要知道真相的感觉，甚至比刚才家人团聚的时候还要真实。
“如果要知道真相的话，就只有再次前往那个战场，至少获得第一手的资料。”
“所以你才自告奋勇地前往那些地方？”
“你都听到了啊。”
“因为我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，所以只好偷听咯。”
潘杰和李筱菡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，两人似乎达成了一些共识。潘杰是一位爱国者，他对将军们说话的时候，也是诚心诚意的。
只是，在他持续地晋升之后，从几十堆电子报告之中，找到了一个非常真实而诡异的东西。
“防御重镇雷思福特，在发生毁灭性的攻击之前，恐怖分子们都是在小规模的进行攻击，从来没有发生过严重的安全问题。”
之前的几个城市人口非常少，被攻破也是合理的范围内，但一个如此大型的城市被攻破，怎么想也不太对。而且从这次攻击之后，对方的武力攻击呈现出了爆炸性的增长，才导致了这样的问题。
“李筱菡，你早就知道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，或者对方那边发生了什么，难道不是吗？”
“是的。”
“所以你在飞机上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。”潘杰叹了口气，“不知道你用没用过‘完全潜行装置’？”
“为什么会那样问？”
“因为你在我的心中，有一种特别的价值，就好像你和外面那些枯燥的普通人不同。”
“是的，我只是偶尔玩玩RPG游戏而已。”
李筱菡轻轻地凑到了潘杰的身边，“怎么？明明有家室了，还想要泡我？”
“只是想告诉你，我信任你。”潘杰淡淡地说，“我有一种可能性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恐怖分子在进攻重镇雷思福特的时候窃取了某项机密研究，然后利用它们创造了一个能够侵入完全潜行系统的AI——尽管这看上去不可能，但你创造出这个系统和安全组件已经十年了。”
“的确是有被演算中心强行破坏的可能性……但就连首都区的超级计算机都不停地进行着破解，一旦有破解可能就会进行紧急下线。我们有充足的——”
“人类文明都差点被敌人所毁灭。”潘杰叹了口气，“理论思考是没用的，如果真的是这样，真的破解了那些人的完全潜行装置的话，他们就可以调整他们的视觉，给他们灌输完全不存在的知识，甚至是把我们当成外星怪物来杀。”
“将民众军事武器化……？”
李筱菡用不敢相信的眼神询问道。
“只有这一种可能了，如此多的攻击者，如此庞大而团结的组织，搞不好他们以为我们被某种东西感染了，才要拯救我们——你不觉得这件事能够简单的说通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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